孟邵颺的瞳孔骤然一震。

        声音如同散碎的烟灰，颤颤巍巍，却满是释怀。只是随着最后的馀息，又忽然压几分迟疑，带着藏不住的惋惜与警醒：

此断绝，只馀满室沉重与窒息，彷佛连呼都被火烟活活掐死。

        声音渐渐远去，像是被烈火彻底吞噬，连残响也消失殆尽，只馀夜风里的灰烬簌簌落。

        孟邵颺眸光微沉，似是察觉她神中的异样。他冰冷的手指复在她后颈，低声喃喃，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：「明知我是妖……你还敢如此靠我吗？乔姑娘?」

        而那声音却再也没有回应，只留最后一缕带笑的歎息，像将百年孤怨尽数倾吐——

        那动几乎撕裂腔，却又被烈焰与阴影裹挟成一无法释放的暗，压抑得近乎窒息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乔姑娘……谢谢您……让我……重新相信了善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你……自己想清楚便罢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怀里的乔诗苒咳得肩膀颤抖，泪氤氲。他垂望着她，指节在她背上紧攥，心底某被生生刺透。

        熟悉与心痛同时袭来，令她泪决堤。

        火光穿透木梁，将四周照得森冷。乔诗苒心骤然一颤，她猛然意识到——那位说书的「老闆」，早在百年前的火里灰飞烟灭，只剩声音与残念，日日以故事渡己心魂。

        乔诗苒的指尖微颤，却在那压迫的气息中，莫名生一种熟悉的安定。她缓缓抬起，望向怀中那双金瞳——幽冷、妖异、彷佛能将人一吞没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是妖……他是妖……他是妖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可她里并无畏惧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最后一瞬，火焰深，那缕清泉般的声音蓦然带着断裂的颤抖，像一声挣扎的轻歎，低低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声音渐次远去，却仍如冰冷的珠滴落在孟邵颺心底，化作无法癒合的裂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妖，他是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猛地一颤，因呛咳与骤然涌起的痛意而收紧。那声音竟带着难以言说的熟悉，像是跨越百年的宿命，有人曾在遥远时光里如此呼唤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乔诗苒怔怔地立在原地，耳际回着最后那句警示，心被刺得一紧。可当她意识抬望向孟邵颺时，对上的却是那双冷冽却隐忍的金瞳。

        烟雾渐散，屏风的书案轰然崩塌成灰，书页燃为黑尘。

        孟邵颺将她紧紧护怀里，双臂如铁般箍住，膛因压抑颤抖而起伏。他冷声低语，却难掩声线中的颤栗：「原来如此……这茶馆，本就是孤鬼的栖所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清泉般的声音自此不再响起，只馀烈焰低鸣，像是孤魂最后的哭泣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孟公……这位姑娘，是真心待你之人。纵然命途多舛，人鬼殊途、人妖异世……莫辜负了她。世态炎凉，我看惯了……她可是你的恩人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孟邵颺紧紧搂住她，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，底翻涌的绪如般汹涌，却被他生生压。他额埋在她发间，呼沉重，彷彿要将她整个人血肉里，才能对抗心底那无形的裂。

        「……百年孤魂，终于可眠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烈焰翻腾间，那清泉般的声音忽而低低笑了，笑意凄凉似哭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心愈发急促，却像是与他目光相的一瞬，将「妖」这个字从恐惧转化为——牵引。

        耳蜗之中皆是这声音，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回音在她脑海深震盪，将理智与本能层层缠裹。

        声音由远及近，从木、火，甚至她耳畔同时响起，彷彿整座茶馆都在低语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另外……实不相瞒……你边的男人……是隻妖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那神清澈，带着微红的羞赧，却也有着定与隐忍的柔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