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  假期

        复活节假期前最后一天，学校像放松了筋骨的钢筋结构，连走廊回音都比平日松ruan。

        放学后，他们照常一起走路回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放假十天。”她随kou说，“你打算zuo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看书。”他答，“去社里补dian账，谢qiang那边要交一批货，账还没对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纪雯斜看他一yan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年神qing平静，背ting得直，像个小大人，语气不急不缓，句句在正题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瞬间，她有dian说不chu话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孩zi，实在太懂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没有撒jiao，没有抱怨，没有对假期抱任何轻松的幻想，只是提起账、提起货，提起一个少年本不该承担的重量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习惯得让人心里发紧。

        被乐琪她们欺负了也不哭不闹，像是早就知dao这个世界不会无缘无故给他什么好chu1，所以从不多求半分。

        自己之前对他，其实更多是chu于责任gan与一丝愧疚。他姓沈，是父亲留xia的债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知dao他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，但从他营养不良的ti型和沉默寡言的xing格中可以大概窥探到一dian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第一次生chu一种发自nei心的qing绪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带他去玩，想看他放xia那些不属于他的事，哪怕一天也好。

        想让他像个普通孩zi那样，吃dian甜的，晒晒太阳，在海边吵着要多走一会儿路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不是责任，是一种承认――她真的把他当弟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嘴角一勾：“别活得这么像大人，明天跟我走吧，带你去放个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时安一时说不chu拒绝的话，只是顿了一xia，然后dian了diantou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第二天去了新界。

        车一路从太平山驶chu市区，公路两侧都是低矮的厂房，远些的地方是无人耕种的荒田。车窗半落，风带着草气和铁锈味chuijin来。沈时安靠在车门边，看着窗外那些变形的树影和掠过的废弃仓库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停在一幢看上去废弃的三层楼前，铁门nei院积了不少杂wu。

        看门的是个穿背心的男人，晒得极黑，正蹲着chou烟。见到沈纪雯，立刻笑着招手：“大小jie，好久没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带个弟弟来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――”男人yan神往沈时安shen上扫，yan神从他脚扫到touding，打量藏在客气笑容底xia，“来练练？今早刚有人打过，枪还re着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楼上隔chu一小块she1击房，用厚木板和沙包围成，光线昏暗，空气混着油渍和陈年火药味。墙上钉着几个破靶纸，有几个弹孔边缘还烧着黑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从木箱里挑了一把S&W      M10左轮手枪，那是六发的老款dian38特种弹，几十年前英国警察用过，后来很多留在地xia市场。枪shen发暗，保养得不算好，但还能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第一次就用这个。”她递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接过时，gan到一gu比想象中重的冷ying。金属的重量从掌心坠xia来，像抓着一块密实的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走过来，站在他shen后，拉住他持枪的手腕，往xia一压：“别抬那么gao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tui张开dian，右脚后撤半步，shenti重心放前，不然后坐力一震你人就要摔回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依言调整姿势，yan前的靶纸被拉到五米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侧shen看了看，diantou：“可以。上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略显生ying地打开弹巢，照着她示范的样zi推jinzi弹。

        每一枚推jin去的瞬间都带着细微的“咔哒”声，在封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记住，这不是在电影里拿来耍帅的东西。”她一步退到侧后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手不要抖，拉扳机的时候别闭yan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diantou，dai上耳罩，抬枪瞄准。

        呼xi慢了xia来，世界变得极静。只有他手中的金属和前方的靶纸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一发扣xia时，突如其来的轰鸣像一记爆竹炸在耳边，枪kou抬起的瞬间，力dao猛得让他xia意识退了一小步。

        右肩一震，掌心发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没chu声，也没有ma上放xia手，只愣了一秒，把抬gao的枪慢慢压回原位，像要确认刚才那一xia是真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yan睫在微微颤，呼xi重新变得重了些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摘xia耳罩：“后坐力比想象的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人人第一次都这样。”她走近看靶纸，轻笑一声，“你还不错，至少没打到隔bi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偏tou看了她一yan，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再来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发他明显更稳了些。手腕微调，shenti前倾，zi弹打在靶心外一圈。第三发，几乎正中红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比我学得快。我刚开始打的时候，前五枪都不知dao自己在瞄哪儿。”她笑着说。

        沈时安耳尖微微发红，低tou笑了笑没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在那儿练了一整个xia午，没人cui，也没人来打扰。指节被火药熏黑，手心发re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把枪重新锁回木柜，他才深xi